从欢乐英雄到历史受难者——评《亮剑》

来源:左岸会馆  作者:刘复生
摘要:在当代小说中,《亮剑》也许算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特例:一部业余作者的处女作,1999年出版以来,风行网络,继而成为一再重印的畅销书,伴随着同名电视剧(根据其部分内容改编)在中央电视台一套黄金时间的播出,它…

在当代小说中,《亮剑》也许算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特例:一部业余作者的处女作,1999年出版以来,风行网络,继而成为一再重印的畅销书,伴随着同名电视剧(根据其部分内容改编)在中央电视台一套黄金时间的播出,它终于成为一个当代文化的热点。对于商业时代的阅读热情来说,六年无疑过于漫长。一部小说在推出后的一两年内,如果不能有效地吸引公众的注意力,将彻底地退出读者的视野。六年时间,无情地湮没了多少当初“隆重推出”(首发式,组织评论,前期宣传)的长篇小说,是怎样的特质使《亮剑》能在这场漫长的、惊心动魄的生存竞赛中赢得未来?从来不被人期待的它持续慢热,终于鲜明地浮现在大众文化的阅读视野,这背后有着怎样的秘密?
  实事求是地说,我并不认为《亮剑》是一部写作技巧非常高明的小说,它的流行也不能在文学史或美学意义上来理解。在我看来,它清晰地流露了这个时代的意识形态。正如《激情燃烧的岁月》一度风行一样,《亮剑》向我们亮出的是当下社会的政治潜意识。
  当然,要讲述这个政治叙事的大“故事”,首先要讲述一个富于大众接受趣味的小故事,提供一个能够满足大众欲望,吸引人们情感认同的人物形象。这个大众趣味的故事既是意识形态表达的前提,其本身也是意识形态表达的重要组成部分。从题材上看,《亮剑》属于革命历史小说,①自上世纪末以来,在这一题材领域,除一部分作品仍延续革命历史小说的经典写法,另一种写作模式开始流行:主人公的生命轨迹穿越战争岁月与和平年代,私人生活尤其是爱情生活开始占据重要位置,既往作为中心内容的宏大革命历史或战争场景转换为富于男性魅力的个体化的英雄活动的开阔舞台(代表作品如邓一光的《我是太阳》、项小米的《英雄无语》、徐贵祥的《历史的天空》及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军歌嘹亮》等)。从形式上看,《亮剑》大体上处在后一种创作脉络之中,但它却具有非常新鲜的表达,在诸多方面超越了这一模式。当然,最重要的,它有自己异常清晰的历史判断和政治哲学。
  小说在塑造李云龙这一富于超凡男性魅力的英雄人物时,也具有非同寻常的强度,用笔粗糙而生猛有力。从前半段来看(这也是电视剧《亮剑》所表现的内容),故事是充分好莱坞化的,它使李云龙这一革命者成为一个仅带有革命者身份或标签的“兰博”,他作为革命者的内在性,其社会性价值完全被抽空了,只剩下一身肌肉和强力,成为一个只具有男性魅力的空洞的暴力英雄。这一表达是如此的突出,使它明显有别于近年来同类的新革命历史作品。
  在小说中,李云龙一出场就以异乎寻常的硕大头颅(小说交待是因为练武所致)显示了特殊的威猛之气,这一体征似乎也使他同样异常鲜明的粗豪的性格具有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当然,这种白描式的外貌描写颇类似于中国古典小说对英雄人物的刻划,与“十七年”及“文革”时期小说对英雄人物的书写也相去未远。但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对身体的刻划并没有停留在表征的意义上,而是获得了进一步的肉身化的感性呈现,从而透露出某种性感的光辉。这充分体现在小说对战斗中的英雄(李云龙及其战友如“和尚”等)的描摹上,他们身体的活力,非凡的力量,以及肢体的灵活性、协调性、技巧性得到完美的呈现。这是身体的舞蹈,魅力四射。《亮剑》中大量篇幅都是此类英雄身体动作的展示。在《亮剑》中,作者似乎更偏爱展示李云龙挥舞鬼头刀的身体形象,它无疑更直接地呈现了李的肢体力量和技巧。
  在“十七年”及“文革”时期,展示暴力也是革命历史小说的惯常策略,其暴力的语言也经常借助于身体的隐喻式表述。②但是,50—70年代的革命历史小说对呈现暴力中的革命者的躯体颇为节制,一般不对躯体做过多的美化与渲染,不像《亮剑》如此专注于暴力中躯体的快感。即使是《林海雪原》、《烈火金钢》一类保留了更多民间英雄传奇色彩、热衷于展示暴力场景的作品(其中经常出现利刃剖腹、肝肠满地的血腥场面),也未对革命者杀戮时的感觉多做描述,虽然在叙述中也流露出了某种复仇的快意,却不是对杀戮本身的快感。总的说来,旧有的革命历史小说对暴力的展示是为了表达某种有关阶级、民族的特定意义,其背后仍是一套爱与恨的情感结构,进步与反动的历史、价值判断。身体只是作为一个外在表征,服务于更完美地呈现革命者作为全新的现代性主体的内在本质。但在《亮剑》中,这些现代性的历史内容被抽空了,暴力过程,暴力中的躯体,富于男性魅力的从事杀戮的身体,作为一个独立的审美过程与对象被凸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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